庄煜璐 梦 蝶

　　□ 庄煜璐(福建省漳州第一中学高二)

　　四野阒然，天与地都化为零星，无风无声无色无光。我就苏醒于这样的沉寂中。黑暗不动声色地欣赏我的慌乱，一个记不起过往的人。四周仿佛有无形的高墙桎梏着我，让我无所遁形。我是谁?呐喊着，我用尽全身的力气，直到颓然在地。没有回应，不变的静寂甚至让我怀疑刚才是否有发出一点声响。

　　忽然有一只洁白的蝶飞到眼前，所经之处留下一道缓缓消逝的萤光。“飞蛾扑火”，此时的我就是那只飞蛾，朝着的光源趋近。它向前飞去，我的脚步也跟随着往前。奔跑，飞快地往前奔跑，我听见时间的流窜，愈来愈急促。

　　山花烂漫，是氤氲的林间，鸟鸣涧涧，偶有枯枝落地惊醒一地落华。水潭上映出的不是我的脸庞，而是蝶。方才所见的蝶。倏尔黄土变为青砖，有殷商之乐，编钟长鸣，道不尽那段兴衰更替的姹紫嫣红。有人设坛讲学，百家争鸣。七雄并起的硝烟弥漫，我看到斑驳的战旗从眼前掠过，兵戎相见铿然在耳边炸开，鲜血带着余温喷洒在眼前。一把利剑破空斩来，风声中，渔父歌被吹得飘忽，“沧浪之水清兮，可以濯吾缨;沧浪之水浊兮，可以濯吾足”汩罗江浩浩汤汤，而江岸的那个人影任凭衣袂翻飞，青丝散乱。他自足不动，坚定不移。三闾大开的忧，终是化为几声长叹，与他一道葬在了楚国混浊的江水里。竹简上墨迹未干，清香仍在;滔滔孟夏兮，草木莽莽。伤怀永哀兮，汩徂南土。”一首绝笔《怀沙》，把尘世留在身后。

　　我在黑暗中振翅向前。黄沙漫天，愚昧和残暴像阴霾笼罩着大地，焚书坑儒的烟气侵蚀着长城的砖石。长信宫灯点亮甬道，耳畔有人低声吟：“有一美人兮，见之不忘。一日不见兮，思之如狂。”东汉末年悄至，“对酒当歌，人生几何”，解忧杜康，悠远绵醇。兰亭真迹，胡床胡椅，在铁蹄下碾成瀚海之土。一壶李太白的香醪，伴着琵琶未成曲调先有情，看晚春“杨花榆英无才思，惟解漫天作雪飞”，赏初夏“深居俯夹城，春去夏犹清”，品深秋“自古逢秋悲寂寥，我言秋日胜春朝”，尝严冬“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”。深院梧桐西楼上，后主李煜见朱颜改那似春水东流的愁。宋花轻扬，落到一个倚窗独忧愁人比黄花瘦的女子柔荑旁，转眼有鹅毛大雪拂过窦娥发间。

　　伴着纳兰容若的“当时只道是寻常”，睁开眼，我看到了世间较纯净的蓝，听见了藏族老人家口中的呢喃。牧民唱起一个又一个没有眼泪的传奇，墙上的唐卡，年轻姑娘脸上健康的绯红，穿着藏袍的笑颜比天空更加宁静，遥望纳木错湖旁等待的身影，他是雪域较大的王，也是这世间较美的情郎。他升起风马，他闭目在经殿香雾中，他筑起玛尼堆，他听了一宿梵唱，他摇动了转经筒，他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上。他在旷世的烟尘中悟了佛道，接受了爱，输给了身不由己。美丽的姑娘仁增旺姆啊，他这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，不为修来生，只为途中与你相遇。

　　我不禁向他飞去，却在雪触及他衣袍时陷入黑暗。西洋的炮轰开了国门，法西兰和莫吉利的火把照亮了日军的刺刀。阳光都消失了，渐渐蔓延的藤蔓紧紧包裹住了人们，身旁尽是尸骸，所见皆是触目的红。我听见可怖的笑，我感到无路可逃，我四处碰壁，终于我昏了过去，这是种解脱。

　　脚下是学校砖红的跑道，我不再是蝶。迈开脚步，眼前就是弯道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直直向前跑去，撞向一面雪白的墙，我又看到了那只蝶。洁白的翅膀却在日光下映出各种色彩，如梦似幻，那是用华美的辞藻都无法形容的美。

　　我如茅山道士般穿墙而过，又化为蝶，飞在上空。身后是跑道，而前方是一片虚无……

　　我是谁?

　　梦碎了。一米阳光从窗外照到脸上。

　　庄醒了。蝶呢?

　　【指导老师】陈 雯

　　【获奖理由】

　　本文作者通过“梦蝶”徜徉于中华五千年的历史长河，在一种自由的理想境界里，从中华传统文化汲取营养。文章颇具匠心，文笔游刃有余，显示了作者良好的文学功底。全文不乏可圈可点的佳句。不过，第二段中“蛾”与“蝶”的切换应明确，是蝶而非蛾。若是结尾处能呼应全文，完整体现这一哲学思想，模糊化处理文章的结尾，就能更加深刻地表达梦蝶的哲学意境。本文荣获初赛二等奖。